歐陽修(1007-1072)﹕北宋文學家、史學家。字永叔,號醉翁、六一居士,吉州吉水(今屬江西)人。天聖進士。官館閣校勘,因直言論事貶知夷陵。慶歷中任諫官,支持範仲淹,要求在政治上有所改良,被誣貶知滁州。官至翰林學士、樞密副使、參知政事。王安石推行新法時,對青苗法有所批評。謚文忠。主張文章應“明道”、致用,對宋初以來靡麗、險怪的文風表示不滿,並積極培養後進,是北宋古文運動的領袖。散文說理暢達,抒情委婉,為“唐宋八大家”之一;詩風與其散文近似,語言流暢自然。其詞婉麗,承襲南唐余風。曾與宋祁合修《新唐書》,並獨撰《新五代史》。又喜收集金石文字,編為《集古錄》,對宋代金石學頗有影響。有《歐陽文忠集》。
北宋政治與文學家歐陽修為了離別之情曾寫了一闕很有名的詞,詞牌是《玉樓春》:「尊前擬把歸期說,未語春容先慘咽。人生自是有情痴,此恨不關風與月。驪歌且莫翻新闕,一曲能教腸寸結。直須看盡洛城花,始共東風容易別。」
欲了解一個人的思想活動,從他寫出的詩詞與文章中,應該可以略窺一二。一向給人老成持重印象的歐陽修,是北宋的儒學領袖,又是唐宋古文八大家之一,卻在這首詞中賦與情很大的份量,也讓人看見他在理性之外,感性流露的一面。
對有情人而言,離別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更何況道別之話才擬說出,未語的對方就已先淚流滿腮!此情此景讓歐陽修感觸到為人脆弱的本質,常不在於受外在的環境(風、月)所迫,而是為情所困,為情所苦。正如佛家將六道眾生稱為「有情」,人之受七情六慾所帶來的痛苦和感傷所困,是與生俱來的,環境、際遇並不是造成痛苦的本因,祇不過是將這種痛苦引發出來而已!
情加諸於人身上所產生的這種人性本質的矛盾和痛苦,也是儒、釋、道一直想要解決的問題。儒家採用制禮作樂來調節情感;道家注重清心寡欲、返本歸真之道,勸人遠離欲望,一切無求而自得;佛家則強調六根清淨,四大皆空,需斷貪嗔痴三毒,始能證得涅盤、永離苦海。
然而由凡入聖,需要有斬斷情絲的慧根與悟性,歐陽修似乎並不期望能立斷這種由人性本質所引發的痛苦。在感慨地道出人性癡於情的本然後,歐陽修轉而提醒那祇需彈奏一曲就夠教人愁腸百結的離歌,千萬別一遍又一遍的重新彈唱!對於這種本質上的痛苦,他說唯有看盡洛陽城的花,才容易對春風從容的話別,意指唯有歷經人間的喜樂與悲苦,才有可能讓自性達到圓融無礙的境界。
但想要看盡洛陽城的花又談何容易?即使能歷經人間的喜樂與悲苦,也未必真悟懂了人生!人之對於情往往有著「春蠶到死絲方盡,蠟炬成灰淚始乾」般地執著,樂於做情繭以自縛,即使偶爾喜歡怨怨風月,也還是在情中感慨一番罷了!歐陽修如此,當今世間人亦如是。
凡事總是相對,正如害怕寂寞的人永遠無法體會獨處的樂趣;若執著於人中所能滿足的一切,也將永遠無法遠離其所招致的痛苦與憂傷。問世間情是何物?此中之道值得你我深思與領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