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新三才訊】向來覺得徐志摩的“翡冷翠”,比現在通用的“佛羅倫斯”更具質感和詩意。詩人是浪漫的,翡冷翠也恰好是藝術家彙聚的浪漫之城,讓步著前人足跡輾轉而來的我們,也得以用身心,觸摸到文藝復興的巨匠們留下的藝術氣息。
自羅馬出發一路向北,走訪數城,唯佛羅倫斯是我內心最喜歡的地方。
每天,沿著磨損的光滑不平的小方塊石鋪砌的道路,徒步走去聖母百花大教堂,去聖十字教堂瞻仰詩人但丁和大師米開朗基羅的棲身之所,去烏菲齊美術館仰望波提切利的“維納斯的誕生”,去阿諾河對岸的米開朗基羅廣場俯瞰全城,等待天邊的日落,是我在佛羅倫斯的功課。
走在老城裡,人不會太多,不像羅馬梵蒂岡城那麼人潮洶湧;也不會太寂寥,街巷裡的轉角,隨時會有意料之內的驚喜:也許是牆邊的一尊雕塑,或者是廣場上一個彈唱的歌者,甚至是一座安靜的教堂---輕輕的推開門,裡面空曠無人,高大的穹頂上,落地的鑲花窗上,都畫著美麗的宗教畫,廊柱上牆壁上的雕像,栩栩如生,內容是那些關於聖母耶穌的聖經故事。遵照“神說,要有光,就有了光”的暗喻,教堂的穹頂必然是設計成可以透進太陽天光的。位於米蘭的聖瑪利亞修道院裡,達芬奇的那幅著名的《最後的晚餐》壁畫作品,就巧妙的利用了窗外的光線,投射在耶穌的身上,就像舞臺中央的追光永遠對準正面人物一樣,而猥瑣的猶大,則剛好處在暗影當中。走進教堂的信徒,安安靜靜的單腿屈膝,右手畫十,虔誠恭敬的注目祭壇上的耶穌雕像。我曾在某一個教堂裡坐著的時候,右手就有位黑人,跪在十字架上釘著的耶穌像下,雙手握住耶穌雕像的腳,一遍遍的親吻,嘴裡還念念有詞,酷似一種神秘詭異的儀式。
是的,路上每個遇見的教堂,我們都要進去坐下來的,我喜歡教堂裡的那種安靜,安靜的可以聽見針掉在地上的聲音,那種空靈又遠離塵外的感覺,特別讓人心靜而沉迷。
在天主教的教堂裡,往往有很多的名人墓地,或者是各個年代的貴族,或者是本國盛名一時的文化巨匠,當然,比較常見的是主教大人,比如在梵蒂岡聖彼得大教堂裡,就有供人參觀的龐大地下陵寢,裡面擺放的是歷任的天主教教皇石棺。依教會的說法,教徒離世後能安葬在教堂裡,那是一種至高的榮耀,叫“榮歸主懷”,這可不是一般普通信徒可以享受的待遇。我們專程去尋訪的聖十字教堂,便是多位大師的安息地。
拿著地圖,我們找到靠近阿諾河邊的聖十字大教堂,這座哥特式的建築建於1294年,那是中國元朝創建者元世祖忽必烈去世的至元三十一年,同年,義大利天主教聖方濟各會獲准在京城設立教堂傳教。在這座教堂裡,安放著世界級的大師的陵墓,其中有著名文藝復興時期的詩人但丁,畫家、雕塑家、建築師、詩人米開朗基羅,物理學家、天文學家伽利略,音樂家安東尼奧.羅西尼等。大師米開朗基羅是我們學畫伊始的藝術偶像,他的大衛雕像是我們素描寫生的必畫作品。米開朗基羅即出生於佛羅倫斯,曾經擔任過佛羅倫斯迪亞諾美術學院的院長,應羅馬教皇邀請在羅馬聖彼得大教堂和西斯廷教堂創作了《哀悼基督》 、《創世紀》、《摩西》、《被縛的奴隸》等傳世繪畫和雕塑作品,直至1564年逝世,被安葬在聖十字教堂裡。
聖十字教堂的地面,都是一方一方的墓碑,有的還雕有逝者的浮雕,經年累月被踩的面目模糊不清,走過來走過去,就得從無數佛羅倫斯名人的石棺上走過,不免讓人心生惶恐,躡手躡腳,生怕驚擾了地下長眠百年的人們。慶倖的是,我所敬仰的米開朗基羅、但丁、伽利略的陵墓並不在教堂的地面上,而是安放在教堂大門進來右側的牆面。諸師面前,默默站立,瞬間有光透過天窗灑進來,仿佛靈魂已然出竅,遊移出去,不知所蹤。
出了教堂,穿過阿諾河上的維琪奧橋,對岸的的石板路狹窄而綿長,穿過兩側城堡一般高聳的建築和蜿蜒的巷道,來到一堵古老殘破的城牆前,開始登高上山,高處便是米開朗基羅廣場,廣場的標誌,就是那尊著名的大衛雕像。很多人聚集在此城的最高處,鳥瞰古老的佛羅倫斯城,等待黃昏的到來。從這裡看出去,古城連綿到天際的城池,蔚為壯觀,數座教堂的圓頂,和高聳的鐘樓尖塔最為醒目,突出在一片密集的紅瓦高牆之上。漸漸籠罩的暮色,讓眼前的古城有些迷離了起來,忽然響起的喬托鐘樓的鐘聲,隨著盤旋飛舞的鴿群,飄散在城市的上空。喬托鐘樓和聖母百花大教堂居於城的中心,以至於我們徒步的時候,也常常以其為標誌,來判斷自己是不是走的太遠了。
日頭尚高掛著,米開朗基羅廣場邊朝西的階梯上,就已經坐滿了等候落日的人們,他們吃著零食,喝著啤酒,興高采烈的聊著天,對天邊移動緩慢的不像話的夕陽,表現出了極大的耐心。我來了兩次,第一次雲層太厚,落日失約了,當我離開時,那些排排坐的人們依然沒有離去。第二次再來,美麗的夕陽終於如約而至,在太陽一點一點落下阿諾河盡頭的地平線時,整個佛羅倫斯城籠罩在金色的光芒之中,有如神的光芒照耀一般。階梯上,久候的人們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,為圓滿的渡過了這美好的一天而歡呼,也為自己耐心的守候,做了最充分的肯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