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啟明
姜啟明
【新三才精華回顧】中國早期的幾個封建王朝衰亡之際，隨着土崩瓦解之聲，高懸於一座座巍峨宮殿上的一枚枚瓦當，像一朵朵艷麗的藝術奇葩，在秋風搖撼中，紛紛隕落塵土，積澱於華夏古老文明土壤深層之中。今天當我們從這文明的沃土中撿起瓦當，拂去銹土，拭目審視當中，竟然覺得，這一枚枚沉睡地下千年的瓦當，其藝術價值並不因時間的久遠而遜色，其歷史價值並不因封建王朝的離析而湮滅。相反，這一枚枚瓦當就像一面面鏡子，透過這些鏡子，可以窺見中國古代的萬象。這面鏡，也匯聚了中國古代的各方面文明成果，可謂方寸之間，氣象萬千，實為古代文明的精緻之品。
一直以來，戰國、秦、漢瓦當是研究的重點，人們習慣上又把這些瓦當按其圖案特點分為三個主要類別，即文字瓦當、動物紋瓦當、雲紋瓦當。在這三類瓦當中，尤以動物類及文字類瓦當為藏研者所趨慕。他們認為，文字瓦當最具美術雕刻的欣賞價值；而雲紋瓦當不過是由「植物尖葉」或「動物尾翼」演化而來的華麗的裝飾圖案而已，或以為雲紋瓦當圖案不過是些「葵花」和「菊花」形象罷了。
筆者認為，占星象天、易學、陰陽五行、天地相應思想以及古代天文學、律歷學等古老文明造就了雲紋瓦當圖案。也就是說，雲紋瓦當作為傳統文化的一分子，它的圖案內容構成，忠實地體現了中國古代的方方面面。透過古代文明這個大背景，就能發現，原來看似平常的所謂「雲紋」瓦當圖案，突然間變得神秘莫測，玄妙無比。這種玄妙感體現在：第一，所謂的尖葉紋、尾翼紋，原來是各式各樣的氣紋，這些氣紋圖案深刻反映了古人宇宙為氣的觀念，古代匠師們以瓦當天，跋瓦當宇宙，盡清揮灑，刻畫出各式各樣的氣紋，各種氣紋又表現左右上下旋轉和升降狀態，把一種陰陽消長、五德終始的思想表現得淋漓盡致。第二，這種玄妙感，還在於這些氣紋在表現動感的同時，還包含了嚴格的數目，有特定的方向和特定的位置，並且各式氣紋與夾雜其間的乳點紋、各種特殊符號反映出複雜而豐富的曆象、時序、易數等內容。可以說，隱藏於瓦當圖案中的數字，是中國古代文明的數碼庫。第三，玄妙感還在於此種氣紋瓦當圖案不着一字，以一種秘而不宣的藝術符號，傳達着古人極其豐富的宇宙觀，宣傳了封建君主制威嚴肅整的社會面貌。第四，玄妙感還表現在此種氣紋瓦當圖案，在創製一始，就完完全全運用了浪漫主義手法，而並非寫實的手法，含蓄、恰當地渲染了建築物深不可測的神秘氣氛。
例如，甘泉宮出土氣紋瓦當拓圖，其圖案中的氣紋是三氣與五氣的組合，所渭三氣，是瓦心婉蜒而出的那三個氣紋；五氣是發端於內圈線上的那五個氣紋。這個不均稱的圖案紋飾組合有什麼意義呢？三與五這兩個數字背後有何種寓意呢?《史記十天宮書》云：「為天數者，必通三五」。
在古代天文學中，三與五是緊密相連的兩個數字。三辰，即日、月、星這三個顯著的天體；五星，即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這五個最明亮的最重要的星。根據天地相應的思想，古人認為天上有三辰五星，地上就存在着三統五行，這就是「太極運三辰五星於上，而元氣轉三統五行於下」的認識論。「三統」說認為天道終而復始，黑、白、赤三統循環往複，夏朝為黑統，以寅月(正月)為五月，商朝為白統，以丑月（夏曆十二月）為正月，周朝為赤統，以子月(夏曆十一月)為正月，認為替代周朝韻又當為黑統，用夏曆，如此循環不已，每個朝代之始，都應循例改正朔，易服色，以順天意。漢瓦當圖案中的三氣紋正是「三統」說的歷史見證。
瓦當中的五氣紋象徵五行，反映一種「五德終始」的思想意義。「五德終始」或謂「五德轉移」，這種學說早在戰國就己形成。倡導者為戰國大陰陽家鄒行，認為水、火、木、金、土五種物質德性相生相剋，終而復始的循環變化，以此來解釋王朝興替的原因。根據五德終始的歷史循環論體系，在政治上必須五行配列，定出相應的制度（改正朔，易服色）。「三統五行」是一種歷史的循環論，是天的意志，統治者必須順天命、尊天意，而這種歷史的循環論，表現在瓦當圖案上，就是三氣紋與五氣紋的組合，就是無終無始的旋轉運動狀態。瓦當圖案的這種動感，不僅因為三與五為陽數，更主要的是，整個瓦當與瓦當形制意欲體現「天行健」的意義。天為君，天道永存，天道無限。
作者：靜韌
責任編輯：姜啟明
文章來源：新三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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